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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国道上的“救护神”

2001-04-19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辽宁葫芦岛有个61岁的李树文。他身患支气管炎、肝硬化等多种严重疾病,身边始终离不开氧气瓶,却首创了全国无偿救助公路伤员之举。由他发起并任会长的葫芦岛市交通事故救死扶伤联合会自1998年成立至今已救助伤员138人。

大难不死,为回报社会决定无偿救助交通事故中的伤员

童年的李树文是个苦孩子。他4岁丧母,6岁丧父。兄妹几个成了孤儿,在靠讨饭为生的日子里,左邻右舍的乡亲东家给一口西家帮一顿地使他活下来。长大之后,李树文先后做过汽车修理工、装卸队长、业务员等。80年代初,李树文先后到河北、天津、黑龙江等地开办或承包过玻璃钢厂、饮料厂。1993年,他回到家乡葫芦岛市连山区,开办了汽车修配厂。十多年里,他创下了百万资产。然而,多年的辛苦劳累,使李树文的身体不堪重负,染上了多种疾病。

1998年1月,李树文因肝硬化晚期和肺心病住进医院。这次他病得很重,肝部剧痛,肚子肿得老高,还出现了肝腹水现象,妻儿围着他哭成一团。医生悄悄对他的妻子李显云说:“他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然而,在死亡线上挣扎了9天以后,他奇迹般地苏醒了。

这次起死回生的经历令李树文想了很多。他首先想到了生命的脆弱。如果这次不是自己大难不死,那岂不是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他一直在琢磨着一件大事——在有生之年为社会办点好事,报答乡亲,为家乡做点贡献。可是,做点什么呢?他回忆起了一件难忘的事。

那是1995年1月14日中午,就在李树文的前进汽车修配厂门前的102国道上,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将一辆轿车撞瘪,当场造成一死二伤。这悲惨的一幕被李树文看得一清二楚,他一面向交警报案,一面组织工人救人。幸亏他们救助及时才挽回了两名重伤者的生命。

那次事故和救援一直对李树文触动很大,还有什么能比救人一命更为神圣的呢?他联想到贯穿葫芦岛境内的102国道,日车辆通行量高达2万多台。车多,事故也多。他又联想到,自从自己开办汽车修配厂后曾目睹了许多在交通肇事中受伤的伤员因抢救不及时,不该死的死了,不该残的残了。这些挥之不去的场面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起来,一个决定也渐渐形成了:对交通事故中的伤员实行无偿救助。

尚未出院,李树文便把自己的想法向李显云和盘托出,征求她的意见。李显云跟丈夫说:“你想做善事,我理解你,救人的确是好事,可那是公家的事呀!咱们干就得自己掏腰包,这不是填无底洞吗?再说,你现在病成这样,不一定还得花多少钱才能治好呢!”李树文默不作声了。他理解妻子的心情,家里的钱哪一分不是妻子付出了辛苦的劳累和汗水呀。李树文暂时把救人的想法放下了。可是没几天,李树文又叨叨咕咕:“钱花了我们还能挣,可伤员的生命是不能用钱去衡量的。我是从死神那儿逃脱出来的,我也想把伤员从死神那儿救出来。哪怕救一个,我死也知足了……”李显云明白了,这件事不让他干还真不行了,他心里放不下呀!李显云打断他说:“干吧,我支持你,快去了你一块儿心病吧。反正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再说,看着那些被撞的伤员,咱要是不伸出手帮一把也真的是良心不安。”有了妻子的支持,李树文高兴坏了。

1998年全国首家“交通事故救死扶伤联合会”正式成立

还在住院期间,李树文就不顾医生、护士的警告悄悄离开了医院,回家筹备救助的事,但却遭到两个儿子的坚决反对。大儿子说:“爸,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太可笑了吗?现在这个社会哪里还有像你这样的傻瓜?”小儿子说:“就是嘛,到头来,你要是不落个费钱费力不讨好才怪呢。”1998年3月1日,在两个儿子和众多亲友的一片反对声中,李树文开始了他的无偿救助行动。他投入3辆汽车,在车体喷上“救死扶伤交通事故义务施救车”的鲜红大字,配备了救护担架和氧气袋、止血带等急救物品。

从那时起,他的3台施救车、6名救护员每天从修配厂出发,分头沿102国道巡察。行驶在公路上的三辆车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3月10日,在塔山乡周流河村附近,施救车救起一个被一辆农柴车撞伤的男子,并送进了医院;3月11日,在塔山乡附近,江苏省的一辆货车和葫芦岛市的一辆车相撞,施救车把受伤人员送到医院,使之生命得到挽救……

3月19日,山东鲁G—30564号车与辽H—70424号车相撞,施救人员把血肉模糊的于清仁及时送往葫芦岛市医院抢救。之后,李树文又从厂里派出17人,用11个小时清理完肇事现场。于清仁伤好后,专程从山东来葫芦岛谢恩,给李树文送来钱、山东特产和香烟等。李树文对他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钱和物我不能收。我救死扶伤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只想给大伙儿做点好事。你能死里逃生,我就心满意足了。”

自此,李树文一发而不可收拾。一个月下来,他和妻子算了一下账,实施无偿救助后,他共支出油料、人员工资、垫付医疗费、给伤者买营养品等费用合计达1万多元。这的确是笔不小的数目,但是李树文却认为“能换回伤者的生命,花再多的钱也值得。”就这样,截止到1999年5月,施救车先后救助了34人。

救人救得多了,他又遇到了新的问题,这个问题显然要比在公路上救人要难得多。

不论是交警、巡警,还是李树文所救助的伤员,送到医院后,时常有人无力支付医疗费和住院押金。民政和医疗部门也无力解决,每年光市医院就有几十万元的医疗费无处讨要。这个问题不解决,义务施救活动就难以坚持下去。李树文苦思冥想,才找到了一个解决这一问题的途径:如果政府有关部门、医疗部门和我们的义务施救结合在一块,再解决救助资金的来源问题,这个事就好办了。为此,他上书市政府,汇报一年来的救助情况,建议成立非盈利性的民间组织“葫芦岛市交通事故救死扶伤联合会”,把一部分外地肇事的车辆送联合会直属的前进汽车修配厂修理,所创利润作为救死扶伤基金,全部上缴联合会,用于无偿救助。李树文还郑重向社会承诺:联合会一不拉赞助,二不搞募捐,三不收会费。

李树文的义举和倡议,引起了葫芦岛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

1999年5月11日,一个以个人名义发起、在全国尚属首创的“交通事故救死扶伤联合会”正式成立,近百家单位积极响应成为联合会团体会员单位。

站在新的起点上从事救死扶伤事业,李树文像着了“魔”,乐此不疲。1999年6月12日凌晨2时,联合会的施救车路遇一起重大车祸,4名施救员配合先期到达事故现场的公路巡警塔山中队民警共同施行紧急救助。2时10分,塔山中队民警将伤势最重的孙文峰送往联合会会员单位连山区医院。5分钟后,联合会施救车将第二个、第三个伤者送往医院。肇事的河北货车严重受损,车上3人全部受伤,车上满载价值30余万元的商品。接到消息后,联合会20多名工人从睡梦中爬起分头行动。

在医院抢救伤员的同时,十几位工人忠实地看守事故车上的商品,并将500多箱货物转运到厂里代为保管。之后,李树文派4名女施救队员24小时义务看护伤员,厂子每天为他们送菜送饭。当时,孙文峰持续高烧,几个女施救人员就把水袋放到冰柜里冷冻后,帮助他降温。第四天,孙文峰因伤势过重离开了人世。孙文峰的爱人找到李树文,跪在地上哭着说:“李大叔,求您再帮帮我,无论如何把我的亲人送回河北老家。”李树文二话没说,立刻联系来殡仪馆的车,垫付3000元,把孙文峰送回了老家。在这场事故中,李树文捐助了5000多元钱。

1999年10月29日晚10时,市交警塔山中队给李树文打来电话说:“在102国道有一人被撞伤,请求救援。”李树文当即派人赶到现场,发现伤者胳膊、腿已撞断。几分钟之后,伤者被送到连山区人民医院。然而,医生在治疗时发现伤者是个精神病人:挂吊瓶时针头被拔下,固定好的夹板被他拆开。30日早晨,伤者又把急救室的医疗器具砸了。面对这样一个伤者,院方不知如何是好,塔山中队和事故处理大队也没啥好办法,对这个管不了又不得不管的特别伤者,警方、院方和厂方最后还是商定尽量治疗。为弄清伤者的家庭情况,10月31日晚,李树文派人与精神病人耐心交谈,最后伤者说出了家的住址:安徽省明光市嘉山县三关乡汪营村。伤者还说他哥哥叫汪祥友。

李树文把情况反映给市长热线后,与伤者家里人取得了联系。11月5日,伤者的哥哥汪祥友和亲友3人来到葫芦岛,得知事情经过,千恩万谢联合会。后因无钱支付医疗费,李树文又为伤者掏出3000元,并给他们买下了返乡车票,还派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两年多来,联合会及直属前进汽车修配厂共投资50多万元,救助伤员138名,保住了价值上百万元的货物,协助交警抓获肇事逃逸车3辆,抢修外地故障车11辆,为国家、集体和个人挽回百万元的经济损失。

当初决定做好事时的李树文绝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因此伤心流泪

1999年8月的一天半夜11点多,不知什么人持枪将“救死扶伤联合会”办公室的玻璃窗打了个洞;同年年末的一天半夜12点多,联合会再次遭到袭击,共有14块窗玻璃被砸得粉碎。等李树文和工人们闻声跑出来查看时,只看到夜色中一辆轿车绝尘而去。这期间,李树文还时常接到恐吓电话,一个阴冷的声音每次都在电话中威胁他说:“老东西,把你那张臭嘴闭上,交通肇事的事你少说!你小心点!”妻子替他担心,埋怨他说:“老李呀,还是不干了吧,图个啥呀?”老李能说什么呢?这两年,妻子跟着自己没少受苦,自己身体不好,每次带队员冲锋陷阵的差不多都是她,她还得每天早早起来为自己按摩,想想自己亏欠她的太多了。但妻子毕竟是患难与共的妻子,埋怨之后还是照样支持丈夫。

恐吓电话提醒了李树文,怪不得自己多次遭暗算,原来是和“1·25”事件有关。1999年1月25日12时20分,在国道102线连山区二台子果树农场门前路段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16岁的中学生刘志超在车祸中身负重伤,12天后因脑干严重挫伤,造成脑扩散抢救无效不幸身亡。事故发生后,刘志超的父亲刘会学、母亲任艳君痛不欲生。

令刘会学夫妇更不能接受的是:2月24日,市交警支队事故处理大队作出的关于“1·25”交通肇事案的责任认定,肇事方司机与刘志超负同等责任。刘会学夫妻俩根据掌握的情况,认为汽车越过双实线,车辆侧滑调头,在花坛边缘撞死孩子,事故处理责任认定不公。为此,夫妻俩精神几近崩溃。

刘会学一家的不幸引起了李树文极大同情,事发时他亲自带领工人在肇事现场救助过伤员,对于事故发生的情况看得很清楚,他觉得自己应该出来为受害者说句公道话。于是,在事故调查组调查取证时,他如实地反映了情况,这才有了后来一次次的恐吓和暗算。更令李树文感到伤心的是,因为讲真话,他还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相关部门,无形中,他的修配厂越来越冷清了。没有车辆维修,就等于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这使得他将维修交通事故车辆的利润作为救死扶伤基金的想法成了泡影,甚至连厂内的正常运转都成困难。由于资金短缺,曾经是百万富翁的李树文如今已借了很多债。

但李树文仍是义无反顾,无怨无悔,他说:“也许我死了以后,联合会就可能散了。但只要我活一天,就一定要支撑一天!”

(《恋爱·婚姻·家庭》2001年第4期叶周汪如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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